2017 成大不分系學士班特殊選材的過程

這是在成功大學裡真實在發生的事。去年,成大第一次決定要以特殊的方式收兩位家境極端困難的孩子進入成大最好的系之一,也就是不分系學士班就讀,這是個學測要非常高分才可以進來的系,同時也是成大已經實施多年的「成星計畫」的一部分。聽到消息後非常感動,於是我向長官自告奮勇願意擔任這兩位學生的導師。
我們收到了近百份申請,中低收入戶,新住民二代,境遇特殊等等是基本條件。一般打分數的方式是只要資格符合,剩下就只是看成績了。幾位老師初步打了成績後心裡卻一直覺得怪怪的,長官看了看結果後把我們叫去,他的話的大意如下:「各位老師,這是很特別的名額,希望大家要慎重。我的看法是,仔細看完一份申請書後請你自問假如你生長在這個家庭而成績無法媲美這位學生的話,那麼這位可能就是我們要的學生了。」
我們重新看了資料照著長官的意思再次打了分數,結算成績後選出兩位正取生,兩位備取生。考慮到學生的家境,長官也指示,除了學雜費住宿費全免外,也安排校內的工讀。因為是特別家境出身的學生,除了我是導師之外,也另外安排好了輔導老師。
說真的,看到成大有這麼樣的長官我感動到暗暗掉眼淚。
一月份,育民老師與我還跑了老遠去見即將在半年後來成大就讀的學生。過完年,輔導的工作開始。我開始指定一些資料給他們讀,接著有老師出錢幫他們找開學後的家教,有老師根據他們的興趣提供選課諮詢。過去這個暑假, 趨勢科技 Trend Micro 與 趨勢科技志工社破例讓還是高中生的她們到趨勢科技實習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期間也參加了 X-Village的程式設計課程。他們的表現也許不是絕佳,但是都得到指導他們的人的讚賞。
去年底(2017)我們決定人選時並沒有料到,後來其中一位學生會得到今年的總統教育獎,而另一位學生的家會住在上個月全台水災最嚴重的地區,家裡租來賴以維生的魚塭的魚全沒了。
必須要提到的事是在成大決定接手這兩位學生的教育工作之前,如果不是他們生長所在的當地的國小國中與高中的栽培,如果不是在地的NGO社福團體照護網自他們小時候就在很艱難的家庭狀況下接手部分照顧的責任,他們都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很多大學老師認為把一個成績差班上平均學測分數超過12分的學生招進來除了會拖累系的學術發展外,是會害了他們的,理由是他們都會是班上成績最差,甚至屬於畢不了業的那一群。但是,那是因為我們只是把他們招進來卻沒有好好花心思帶領這些學生。有閱讀書寫或心理障礙的學生經過幾年的教導與學習卻可能可以寫不錯的程式並且成為不錯的工程師的經驗告訴我,很多孩子的心是被所處環境給綁起來的,只要有人願意花力氣去解開繩索,他們的能力就會被釋放出來。
長官的話也讓我問了自己多次,最後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假如我生長在這兩位學生的家庭,是絕不可能做到他們今天呈現出來的樣子。
我不只一次告訴大家,美國有多所頂尖大學每年有將近5%的名額是給貧困家庭的孩子的,而普林斯敦大學去年更把這個比例提高到22%,這些完全無損於這些學校的學術地位,因為63%的這類學生更因此而脫離貧困是對這個已經失衡,貧窮階級世代複製的世界最好的解方。上好大學是讓一個孩子脫貧第三快的方法,而第一快與第二快的方法是販毒與幫派,作為任何一個希望成為社會良善的一份子,不會有人希望脫貧的方法是讓孩子加入幫派與販毒的行列。
在很多演講的場合裡我時常引用吳念真先生的話,「知識不是單單用來謀取利益的,知識是可以用來幫助別人的。」因為我沒辦法說得比他更好了。
「這個國家需要一件大家共同相信的事!」我相信,帶領每一孩子們進到光明是國家最重要的事。
這個國家「務虛」很久了,成大在很久以前就以「務實」為宗旨,也許成大不太懂得宣傳,但是這幾年來一直努力在做實事,我也會盡一己之力努力再努力。
這個禮拜,長官還對我說,他希望每年類似的名額,全校各系加起來要超過150名。個人謹向成大這群偉大的老師致敬。更希望我們的長官要開心,不要去「開心」,因為他一度因為過於勞累而被送進過開刀房動了心臟手術。
請兩位孩子要繼續努力不懈。兩位的際遇實在有太多因緣巧合,過程中有太多不認識的人跳出來幫忙,有的你們還記得,有的可能忘了。但是我只能說,上帝總是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行事。



2017 成大不分系學士班特殊選材的過程

過去幾年來,成功大學內部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對社會的共好共善做一點真實的事,除了過去一直著力甚多的偏鄉社區營造之外,包含蘇慧貞校長與賴明德教務長在內的多位教授開始意識到大學的考招制度對於國教的影響非常之大,很多教育理想往往在家長與學校現實的考量上而無法推進,如果成功大學可以在入學考招方面提出前進一點的做法進而帶動其他大學跟進,也就可能改變台灣目前還是大量注重紙筆測驗的教育現況。基於共善的理由,賴教務長同時更希望能在執行上同時考慮到照顧弱勢家庭裡努力向上的孩子們。

成功大學招收弱勢家庭學生的管道的「成星計畫」是由李妙花與黃信復組長所推動,這次希望用更具宣示性的方式對全校傳遞訊息,成功大學入學分數最高的是醫學系,其次是不分系學士班與電機系。因為成大接下來要成立跨領域學院(名稱暫定為College X),因此決定由學士班來招收兩位家境困難的學生就讀,經過討論,中低收入戶,境遇特殊與新住民第二代等可以取得證明的為申請基本條件,因為申請時間在學測時間之前,所以等於不用考慮學測成績。

教務長考慮到這樣子進到成大就讀的學生,尤其是分數很高的系,恐怕一般所謂的「程度」會差一般生很大,尤其是當大學內部多數課程紙筆測驗仍是大多數課程採用的評量方式,這些學生可能會讀得很辛苦,因此希望我可以擔任這兩位學生的導師,感受到教務長的用心,我答應接下這個工作,願意真正花時間陪伴兩位學生的求學之路。教務長很體貼地也安排了另一位輔導老師,並且先處理了兩位學生的學雜費,住宿費,如果學生家境真的極度困難,也會設法安排與專業相關的工讀。不久後就收到了近百份申請書。

一般大學端審查入學資料打分數的方式是只要基本資格符合,剩下就只是看成績了。把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資料分開來看是最不容易引起爭論的方式,同時看起來也最公平,爭議是絕大多數老師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尤其是公平性被質疑是很多老師心中的最大恐懼。我看完資料打完初步分數後覺得怪怪的,多年審核入學資料的經驗告訴我這些申請者雖然符合基本弱勢資格,但是資料的呈現卻不是弱勢家庭的孩子該寫出來的樣貌。相信其他幾位評審老師也有類似的感覺。初步計算完成績,教務長把我們找過去,說出自己對於這些申請者是否真正都來自弱勢家庭這件事不以為然,對很我們來說去質疑中低收入證明不該是這個階段的審查委員所應該做的,如果這麼做日後難免遭受質疑。賴明德教授要大家依照自己的良知,專業訓練,再加上直覺之下重新打分數,不要擔心外界的猜疑,並表示有問題他可以一肩扛下所有的懷疑。在重打分數之前,賴老師提出了一個很特別的觀點,大意是,

「這是很特別的名額,關係到成大與台灣教育的未來,希望大家要慎重。我的看法是,仔細看完一份申請書後,請各位捫心自問,假如你生長在這位申請者一樣狀況的家庭然而成績卻無法媲美這位學生的話,那麼這位學生可能就是我們要的學生了。」

包含副教務長賴啟銘教授在內的多位評審又花了一番工夫重新審視了全部資料並照著賴老師的意思再次打了分數,結算成績後選出兩位正取生,兩位備取生。不用說,排名與之前的已經有非常大的不同了。

當賴老師對我們說了上述一番話時個人感動得暗暗掉淚。多年來我在偏鄉執行程式設計教學的過程中看到許多努力向上的弱勢家庭學生卻因為紙筆測驗比不上一般生而只能背負更多的學貸去私立大學就讀,可是我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次的評選過程讓我感到成大確實要實事求是去做一件不一樣的事,只要是對孩子們的未來有幫助就不要怕被質疑。

今年一月份,副教務長王育民教授與我到了離台南很遠的地方去見其中一位學生並且拜會她的高中老師們以及在地的長官,並保證成大會盡一切可能做好的安排。過完年不久,我的輔導工作開始,開始指定一些資料給他們讀,不過我發現他們現有的狀況還無法讀好一些原文資料,於是清楚他們未來想走的方向後指定他們先看一些大一會遇到的科目的線上課程。幾個月過去,我覺得他們需要先打開自己的視野,而到一間國際級的公司實習,近距離觀察在一線工作的優秀人才應該是最快成長的方式。於是我與一向對於社會公益與科技教育著力很深的趨勢科技聯繫。對趨勢科技來說,收程度不明的大學生到公司實習是不太可能的,何況是來自偏鄉的弱勢家庭高中生,但是他們很快遞內部就達成共識,並安排了面試後決定進行一次公司內部前所未有的實驗。過去這個暑假的兩個月,趨勢科技依據面試後的討論把他們分配到不同的部門,並且指派Mentors與趨勢科技志工社的成員來帶領她們。在這段期間她們也參加了由成功大學資訊工程系所辦理的跨領域程式設計人才教學計畫, X-Village的程式設計課程。這段時間之中,他們的表現也許不是絕佳,但是都得到指導他們的人的讚賞,包含趨勢科技的Mentors以及X Village裡所有擔任他們的指導工作的大學生。

順帶一提,去年底我們決定人選之際並沒有料到,其中一位學生後來會得到總統教育獎,而另一位學生的家會住在上個月全台水災最嚴重的地區,家裡租來賴以維生的魚塭的魚全沒了。我想我們是選對人了。

很多大學老師認為把一個成績差班上平均學測分數超過12分的學生招進來除了會拖累系的學術發展外,是會害了他們的,理由是他們都會是班上成績最差,甚至屬於讀不下去的那一群。但那是因為大學只是把他們招進來卻沒有好好花心思帶領這些學生,很多孩子的心是被他們所處環境所綁架,只要有人願意花力氣去解開繩索,他們的能力就會被釋放出來。在美國,有多所頂尖大學每年有將近5%的名額是給貧困家庭的孩子的,普林斯敦大學2017年更宣布更把這個比例提高到22%,這些完全無損於這些學校的學術地位。紐約時報的調查,超過60%的這類學生會因此而脫離貧困,這是對這個已經失衡,貧窮階級世代複製的世界最好的解方。上好大學是讓一個孩子脫貧第三快的方法,而第一快與第二快的方法是販毒與幫派,作為任何一個希望成為社會良善的一份子,不會有人希望脫貧的方法是讓孩子加入幫派與販毒的行列。

如今不僅企業願意幫忙,在成大決定接手這兩位學生的教育工作之前,但是如果不是他們生長所在的當地的國小國中與高中的栽培,如果不是在地的NGO與社會照護網自他們小時候就在很艱難的家庭狀況下接手部分照顧的責任,他們都不可能走到這一步。開學前,數學系舒宇辰老師願意幫忙學生的微積分的輔導,材料系李旺龍教授擔任課程選課諮詢,資訊系莊坤達教授會安排程式設計的指導。兩位學生的際遇實在有太多因緣巧合,過程中有太多不認識的人跳出來幫忙,有的人她們記得,有的人她們可能忘了,有的人她們甚至不認識。就這好像是一個從社會基層一直到整個社會一起完成的專案,但是所有參與幫忙的人彼此之間原先卻互不認識。要感謝的人太多,讓我們感謝上天吧!

這個國家「務虛」很久了,但是只有「務實」才可以拯救這個國家。上個禮拜,教務長對我說,他希望有朝一日每年的名額,全校各系加起來要超過150名。他還說,真正的挑戰是學生入學後才剛開始。

吳念真先生說過,「知識不是單單用來謀取利益的,知識是可以用來幫助別人的。」還說,「台灣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尋找一個可以共同相信的事!」而這一群成功大學的老師們都深深相信,

「帶領每一孩子們進入到光明是台灣最重要的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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