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心得，解憂實驗室：比句點更悲傷

＃解憂實驗室文20191119

選擇今天來寫這篇一點也無法解憂的文章。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苦難

當一個人看過了那麼多的死亡，親手把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裝進屍袋裡面，我猜想這個人之後只有三個可能，

1. 悲憫， 2. 逃離， 3. 無感

我覺得最可能的是3，其次是2，最後才是1。這本書的作者「大師兄」是那個很難得的1。不要看他把跳樓的人稱作「小飛俠」，把上吊的說成「盪鞦韆」，一副很戲謔的樣子，但是從他的文字裡，一點也感覺不到戲謔，感受到的是看到人生的種種之後的理解。D很快就把它看完，今天問我一個很嚴肅的話題，她說，「我很難想像我快死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老爸，你有想過嗎？」我說，「如果你問我那一刻我會想做什麼的話，我會試著放下。如果你問我要怎麼面對這一刻的話，我會選擇從現在開始學著做一個不會後悔沒對不起人的人。」

我建議你也去買一本來看。

但是我今天要談的其實是3。

二戰之後，納粹蓋世太保受審，多數承認在執行屠殺的時候他們心中沒有一絲猶豫，殺人之後沒有一絲後悔，他們都覺得自己是在為國盡忠，殺人時覺得自己是在為國效力，甚至是虐待與強姦婦女時也沒有罪惡感。你問他們當時為什麼覺得猶太人該殺，原因不外乎，猶太人是低級人種，猶太人為了錢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猶太人搶了他們的工作，........

他們沒有想到，即使如此，也不該這樣殺人。他們「只是」接受了「國家」給他們的訊息，覺得這是該做的事，於是殺人，所以都是「元首」的錯，殺人時不手軟，推拖的時候推得很自然啊！當時歐洲大約有900萬猶太人，二戰後剩下200多萬。

當沒有想清楚一切，動手殺了第一個人之後，多數人就會開始變得無感。無感產生的後果是無盡的邪惡。在每一個威權國家裡，為什麼這樣大的邪惡會發生呢？應該是負責動手的軍警以及多數人民都無感吧？

我快60了，經歷過威權時代。

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算是長大懂事的年紀了，至少自以為是懂事了。對於 228與白色恐怖，多數是後來才聽祖父講的。但是那個年紀的我接收到的資訊，來自「國家」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時的台灣常常很亂，動不動就有人被抓起來，「台獨」與「匪諜」一樣是重罪，雖然，現在不知道「匪諜」是否還像過去一樣會被抓起來，或者不知道這個詞還用不用，至少「台獨」如今只有在（某個地方）才會「被」「怎樣」。

十幾歲的我，認為當時只要政府說是不好的，是壞人，我都覺得這些人就是壞人，都該抓起來，因為政府說那些人搞破壞，擾亂治安，等等。當時我住高雄，也目睹這些破壞，也知道鎮暴部隊進入與催淚彈等等情事，然後，一大堆人都被抓了起來了。

十幾歲的我對政府所做的事拍手叫好。一天晚上，我與父親為了這件事起了強烈衝突。

接下來的事不必我說大家也知道，解嚴後，台灣一步一步走向自由民主，雖然現在還不成熟，但是總算人民不會因為辦一本刊物就「被消失」。

人類真正進入民主自由的年代其實不久，相對於獨裁威權，也許人類真的還不習慣吧！很多人仍會覺得威權是好的，所以才會對威權國家敬禮叫好。說民主自由是普世價值是騙人的，至少這個地球有著類似「台灣程度」的還在幼年期民主自由的國家其實也沒佔大多數。

多年後，我回想起來，才感到恐怖，然後慶幸那群人把台灣帶向民主自由。

後來，我才願意好好聽我阿公講228的故事，那真的是慘啊！

看到現在香港這麼亂，抗議人士破壞了香港的公共設施，造成這麼多的不便，造成經濟的下滑，社會的動盪，於是這些都成為「政府」對本國人民，外國人民傳播的訊息，「這些人破壞社會的安定」，「這些人是暴徒，是恐怖份子」......。對於一個經歷過那個年代的我來說，這些林林種種都有著強烈的既視感。

當網友到我的臉書上告訴我，抗議民眾應該要守法，不可以破壞，所以這些人就是暴民，應該要讓警察進來「止暴制亂」，我心想，這叫「以暴制亂」吧！這些人就跟當年才十幾二十歲的我一樣，是說不通的，所以也就不多做回應了。

因為不懂的事，即使是說了，也不會懂的。

我不懂的是，這些人怎麼不去想一下，一個地區有那麼高比例的人民做了這樣的不得已選擇，到底是政府哪裏做錯了，還是人民愚笨呢？試問，不到真的不得已，如果不是隨時可能「被ＸＸ」，誰會願意上街做這麼危險又違「法」的事，而且還這麼多人呢？這些人怎麼不去想，為什麼被殖民時不像這樣出來抗爭，反而是「回歸祖國」之後才出來呢？我認識的香港人不算少，印象中港人不僅愛錢現實，而且還自私怕事，不是真的被逼到了不然還會有其他原因嗎？

從台灣過去在威權時代的經驗，「被自殺」，「被消失」，「被栽贓」，「 被XX」，這些都很「正常」的，好嗎？這不是所有威權統治者，包含前蘇聯，納粹，古時候的清朝，都鐸王朝等等都會做的事嗎？因為我自己在20世紀時都看過了，所以這些會發生在21世紀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奇怪啊！怎麼會有人覺得這是在污衊「政府」呢？

有的臉友年紀比我小不少，沒經歷過我所經歷過看過的，其實我真的可以理解。但是年紀與我相仿，或是更大的，我也只能嘆氣了。

人，還真的有很多種。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以及....，你自己來說吧！

台灣是個奇特的經驗，經歷了催淚彈與鎮暴的洗禮後，竟然彎道超車走向了民主自由，雖然很多人說是國民黨被迫開放的，不需要感謝他們，但是我還是要感謝蔣經國先生等人，沒有他選擇放手，雖然有一天民主自由還是會到來，但是還是可能會多死不少人，即使他們過去確實也已經殺了不少人。假如你真是珍視民主自由，那麼從威權過渡的民主自由的這一段坎坷路沒有任何社會可以避免，所以道路，紅綠燈，人行道，車站被破壞以及死人等等大概很難避免，如果你不喜歡這樣，那麼就乖乖聽「政府」的話吧！

我引村上春樹的話，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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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卵擊石，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

無論高牆是多麼正確，雞蛋是多麼地錯誤，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

誰是誰非，自有他人、時間、歷史來定論。但若小說家無論何種原因，寫出站在高牆這方的作品，這作品豈有任何價值可言？

這代表什麼意思呢？轟炸機、戰車、火箭和白磷彈就是那堵高牆；而被它們壓碎、燒焦和射殺的平民則是雞蛋。這是這個比喻的其中一層涵義。

更深一層的看，我們每個人，也或多或少都是一枚雞蛋。我們都是獨一無二，裝在脆弱外殼中的靈魂。你我也或多或少，都必須面對一堵名為「體制」的高牆。體制照理應該保護我們，但有時它卻殘殺我們，或迫使我們冷酷、有效率、系統化地殘殺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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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無論雞蛋是多麼錯誤，我還是站在雞蛋那邊。無論現在的香港人民如何錯誤，我還是站在他們這邊，即使從現在，甚至是未來的幾十年來看這是錯誤的事。因為相對於「政府」以及所轄的「軍隊」與「警察」等等來說，他們是一個又一個雞蛋。

對於一個書寫者來說，如果我站在高牆這邊，我的文字就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了。

讓我回到文章的前面。

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因為無感，無感就會產生冷酷，因為無感冷酷，所以，產生了

蘇聯共產主義
納粹主義
日本軍國主義

還需要再舉例嗎？

「政府」這個怪物是我們創造出來的，但是至少，我們要設法讓這隻怪物不要太壞，不然，大家就等著「被XX」吧！

讓我們能夠悲憫，這是解救自己的唯一的路，至少，讓你面臨死亡時，知道自己沒對不起人，沒有後悔。

講這麼多，其實是要說，星期四解憂實驗室有開，相對於地球上的動亂，很幸運的在台灣還是可以翹腳喝好咖啡。要珍惜啊！

#我重視每一個臉友但是也知道今晚之後會離開的還是會有
#仍然為你祝福
#有一天總是會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