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個不需要英雄的時代

   不管齊柏林導演的過世引發多少爭議事件,但是在很多人心中,齊柏林導演在這一刻似乎成了一個英雄人物,或者說,一個接近英雄的人物。因為,我們透過了他的影片看到了台灣的美麗與哀愁,但是也因為影片的部分角度問題,引發了爭議。

   「看見台灣」有很不錯的票房,得了獎。同樣的,過去有許多人辛苦經營他們的事業(請不要點名也不要對號入座),也有了票房,得了獎。於是,開始需要更多的經費來做出更好的節目,再次得獎後就再次需要更多經費,慢慢地,票房的經費不夠了,等到夠出名讓長官看到了,就一次又一次「申請」公部門經費,長此下去。因為他們是台灣之光,所以不管如何,總是要支持下去,不僅政府這麼想,民眾也這麼想,因為我們這樣子的國家,好需要更多的「台灣之光」,不管他們是否真的有在長進,還是跛馬一步踢就想要吃二十年,不管是否有排擠到更需要資源的後起之秀(這時刻我腦子竟然浮起許多政府扶植了幾十年的產業,好像更糟,是嗎?不是嗎?)。

   老實說,是不是該問問為什麼我們老喜歡用「台灣之光」這個詞!?

   畢竟,站在舞台上讓大家讚嘆的這種感覺多數人是抵受不住的。所以不管怎麼樣,能繼續站在舞台上變成是一件放不下的事,即使自己的能力再也不夠能繼續在台上的程度了。

     在台灣,有些教授計畫越來越多,研究與行政助理也越來越多,因為團隊越來越大,所以就需要越多的研究計畫,需要的金額也越來越高,在這種狀況下一個人再怎麼厲害,哪有辦法每篇論文都有貢獻,甚至連指導學生的時間都應該很少了。我後來想通了,不是為了錢,大概也不是為了名,而是站在舞台上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好到捨不得下台,希望成為另一個「台灣之光」的感覺。三不五時要上台,參與活動,把學生召回一起做研究計畫,等等。

   難怪被人家說,台灣都是老頭子在談創新。

   我想起我在美國唸書時的某幾位老師,這些在我心目中是神人級的老師卻在五十多歲時轉身下台,不再找研究計畫,養更多學生,反而是把想法灌注在講課這件事上,即使他們的精力很難把兩個小時的課好好講完。當時我一直很好奇,老師們這麼厲害,為什麼不繼續做研究呢?等自己也到了五十幾歲,終於瞭解,不是神人老師不願意繼續做研究,而是腦力體力都告訴自己,該是把舞台讓給年輕人的時候了。

   什麼是「台灣之光」?我想就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吧!

   從歷史來看,只有亂世才會出英雄,而英雄往往是踏在滿山遍野的屍骸上成就的。我不清楚為什麼在這個看起來豐衣足食的台灣,我們怎麼還需要英雄這種東西?

   這讓我想起「倩女幽魂」裡面的妖怪說,「世人都喜歡崇拜偶像,你們為什麼要與世人作對?」

   也許人類不管在什麼年代,都喜歡「英雄」或是「偶像」吧!

   太陽花運動不遠,當時不是也創造了好多位「疑似英雄」,現在都進了國會?目前很多政績評比超好的縣市長,不也是被當作明星來吹捧嗎?

   只有很少數的人抗拒得了站在舞台上的那種感覺。或者說,多數人是舞台越大越好,很少上過舞台的人可以忍受沒有舞台的孤寂。

   只有持續有舞台可以站,才有持續的資源可以運用,只有持續的資源,才可以讓自己繼續有舞台可以站。

   上述的狀況剛好是一個寫程式的人最應該避免的,也就是「無限迴圈」。

   這讓我想起在網路上看到的一則故事。

   「一條惡龍在村莊作惡,每次派一個少年勇士去殺龍,但無人生還。又一個英雄出發時,有人在後跟隨。看到英雄刺死惡龍,然後坐在屍身上,看著山洞裡的金銀財寶,慢慢長出鱗片、尾巴和觸角,最終也變成了惡龍!」

   幾週前一個邀約,那個時段剛好有事,於是我問Program The World協會的執行長王玉琳博士可否代我出席那一場演講,她告訴我,「人家想看到的是你,不是我啊!」

   我一向都說自己不喜歡站在台上,但是此刻,我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迷上上台的感覺,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應該去吃一下循利寧看看有沒有效)。幾年前決定在體制外的程式教育做一點事,那時好似自己真的要做一個對抗體制的勇士,如今程式設計儼然已成為體制要力推的課程,也許此刻,我該避免的是讓自己一不小心地成為惡龍。

    要避免惡龍,最好的方法就是台灣的每一個人都體認到,台灣的未來是每一個人的責任,我們不該期待任何英雄的出現來幫助解決本屬於我們自己的問題。

   可惜的是,一個不需要英雄的時代還在等待之中。

 「看見台灣」這件事不該是一個人的任務,台灣的每一個孩子都該用自己的雙腳與雙眼來「看見家鄉」,因為未來他們要居住在這片土地的時間比你我都要更久,他們一定不希望我們這批大人把台灣搞砸。

   老頭如我,該是走下舞台把自己變成搭建舞台的人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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